青盏（七）

柳泪

第七章 相聚成都

柳泪从蜀山上慢悠悠地走下，至此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注定要经过人世间情关的磨练，然后才能达到无情之境。人与这个社会永远有千丝万缕的相连，不是说出世就能出世的。
出世必先入世。
柳泪是怀着一封信下山的，信是父亲写来的。说长安城里已被叛臣苏陈占领，中部四省失守，当时进京的各地侯爷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，其中包括柳泪的大哥，柳城。
天下成一触即发之势，大有随时四分五裂之可能。
但是各地诸侯已经被软禁京城，各地方已是群龙无首，柳城是西南三省的诸侯，关系极为重要，若苏陈安稳长安之后，必然会派兵攻占这里。当务之急，必须设法营救柳城。
柳泪边走边摇头苦笑，想不到自己身为蜀山剑客，斩妖除魔，也要涉入人世间的仇恨纷争。

话说落樰一行，连日行舟，看到沿江两岸多有逃难的人，烽火狼烟虽已熄灭，却要使生灵流离失所。落樰几人是世外之人，倒不多予关心，除了感叹民生之艰。唯有慕容小薇在担心，不知道江南方面有没有叛变了。
船头处，几个做饭的伙夫在闲聊。
一个说，这叛乱都有大半个月了，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逃离啊。
一个答，可能是城里的驻军在屠杀吧，如果占领的军队爱民如子的话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逃难了。
另一个在冷笑，什么爱民如子？这年头当官的都不让人活了。
开始说话的一个又发话了，上次张三开船从武昌回来的时候，都被洗劫一空了。那么多人，也是没法活了，才聚起来做水匪的。
一个说，哎，算了，这年头谁也顾不了谁，先做饭吧。

炊烟升起了。
沿江处突然开出了许多小船，船上的人手持大刀长矛，将楼船团团围住。
船停。
在密集的船队里开出一艘快艇，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拿着一把厚背刀，站在船头。
楼船上，船夫们惊恐地看着落樰几人，后羿走出来，挥手说，不用慌，去将酒菜搬出来。
且看水匪中，那个黝黑的首领向船上大喊：诸位，请将你们的钱财留下，我们只劫财不伤人！
后羿看了他一眼，说，想必阁下是武汉府逃生出来的兄弟，为什么不去对付官府，而来抢劫一般百姓呢？
大汉说，少说废话，兄弟们，给我上。长江之上，几百个难民振臂高呼，挥动小船，就要划到楼船边缘。
后羿说，在下后羿，不知兄弟们能否给几分薄面，让我们过去？
大汉说，管你前羿后羿，再说话就将你们都杀了。
楼船上的船夫也说，这位爷，可别将他们惹火了，破财消灾吧。
这时候，土地公公一闪身，从楼船上遁隐到水匪首领的快艇之上。
土地坐在船沿上，笑着说，老兄，他真的是一千多年前射下太阳的后羿，而我是东海之滨的土地。
那黝黑的首领被土地的出现吓了一跳，随后意识过来，他把大刀向土地一砍，大喊：老子可不信你的鬼话。
土地轻轻一按，将大刀按在了手中，任大汉如何用力，刀始终是一动不动。大汉急了，向手下发命令说，爬上船去，活捉他们。
水匪们立刻驾船靠近楼船，准备爬上去。后羿取弓，拔箭。
箭如闪电般朝长江上游飞去，所到之处，拔起千层巨浪，久久不能平落。
水匪们安静了下来。
首领一顿，心里想，如果对方真的是后羿，那么杀死我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。只是可惜了……今晚的打劫落空了，兄弟们吃什么啊！他不禁一叹。
那首领看着土地，又看了后羿一眼，又看着自家的兄弟们，一咬牙，把手一挥，兄弟们，撤！
后羿又说，首领兄弟，如果不介意，请上船说几句。
首领迟疑了一下，还是答应了。
后羿问，到底武汉发生了什么事情？为什么有这么多逃难的人？
那首领叹了一口气，紧接着咬牙切齿得说长安已经被叛军苏陈占领了，紧接着豫、陕、鄂三地失守。苏陈贼子每天都要以搜查乱党的名义，杀害百姓，我们武汉府中，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百姓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。我们都是没有办法才逃出来的人，只好沿着长江两岸逃窜。生活逼人，才在这里聚集各位难兄难弟，一起抢劫，以维持生活。
后羿问，那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一个地方，安静地生活呢，在长江两岸抢劫，迟早会被官府通缉围剿的。
首领说，哎，大千世界，偏偏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处，也不知道去哪里啊。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。
落樰看着后羿，她说，后羿大哥，你不是曾在东海之滨的黯屿住过吗？那里土地肥美，适合大家去开荒居住啊。
后羿点头说，的确如此。他转身对首领说，我曾在东海之滨的黯屿谷里住过很长的时间，那个地方不归官府管辖，谷内土地肥美，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。如果可以，你可以率领兄弟们去那里垦地开荒，安静度日。
首领感激地说，大恩不言谢，请受兄弟一拜！
后羿斟上一杯酒，递给了首领，我敬你一杯。
那首领不接，他转头看着下面的兄弟们。
后羿不禁排住首领的肩膀，赞道，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！他说完，吩咐船夫说，给下面每一条船的兄弟们分一樽酒！
等下面的水匪们都端上了酒，那首领才拿起了面前的酒杯。
后羿举起杯，大声说，兄弟们，我后羿敬大家一杯，希望大家以后能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！
大家举起了酒杯，痛饮而尽！然后欢呼一声，这是为生活的欢呼，为未来的希冀与期待！

蜀郡，成都街头。
六人已经下了船，踏上蜀郡之地。土地说，我们一直往前走，翻过千里川蜀，离昆仑山就不远了。
那醉鬼吉安还是不肯出来走路，他借口说鬼见不得光，就钻进土地腰间的酒壶里了，这可让土地哭笑不得。
这时，落樰轻呼一声，柳公子。
众人随着她的呼声看去，一个年轻的侠客正要走进一间酒舍。
柳泪回头，见是落樰，颇感意外，连忙走过来。
落樰说，让我引见一下……
后羿笑着说，在这里引见什么啊，到酒舍中边吃边说吧。
柳泪也是性情中人，大笑说，好。
酒桌之上，个人面前的杯子已斟满了美酒。
落樰正待向大家介绍一下。突然“哌”的一声，吉安从土地的酒壶里冒出头来，大抖一下他的酒鼻子，说，朋友自远方来，有酒即可！
众人大笑。随即落樰向大家一一介绍了。
大家不禁说起了长安叛变之事，柳泪说，长安城叛乱之后，苏陈控制了全国的大局，加上现在各地诸侯已被他囚禁在长安，各地群龙无首，就算不被苏陈吞并，也会闹气内讧，将天下闹得四分五裂。
吉安提议说，去长安把所有的诸侯救出来，使各地与苏陈势力相衡，让他吞并天下的野心收敛一下。
柳泪说，我也正是因为此事而下山的，我大哥接任川蜀三郡之后，就被苏陈假借皇上之命，召去长安，谁知一倍囚禁起来。我父亲是担心川蜀之危，才要我下山帮忙。但是以我一人之力，恐怕未能将他们都接走，还需要有人接应才行。
后羿说，反正我们的事情也不急，先陪你去救出各路诸侯，当是为天下百姓做一件好事吧，哈哈。
众人点头称好。
落樰插口说，天下合久必分，分久必合，本来是一件普通的事情，只是奇怪苏陈既然控制了中部四省，为何还要乱杀生灵。如果他能妥善搞好与人民的关系，人们也许还会支持他呢，现在的他将会众叛亲离。
柳泪说，如果他能意识到这一点，就不会乱杀无辜了，现在苏陈已经成为天下矛尖所指，但奈何他的势力不但在于所控制的四省部落，还有边疆部将的帮忙，要扳倒他实非一时之事。
慕容小薇问，不知道江南方面怎样了，是否已经也叛变了？
柳泪说，暂时还没有消息，你们从江南方面过来，也没有听到什么吧。我想暂时江南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。但是无论怎样，全国各地，现在都已经处于暴风雨的前夕了。
后羿点头表示赞同。
看着吉安，他还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，刚刚说完了一句话后又不说话了，众人看到他的样子，不禁哑笑。
后羿看着吉安，突然醒悟，他说，吉安，你不是说你擅长追踪查寻之术的吗？现在可有活要你干了。你去长安一趟，追寻一下各位被囚侯爷的下落吧。
吉安停止了喝酒，他问，那么我们什么时候会合呢？
柳泪说，这样吧，吉安你先去长安打听消息，我们十天后在长安城里的醉仙楼相聚。其余大家先去我们家商议一下，我父亲那里的消息比较全面，也方便大家一起商量计策。
吉安说，好是好，只是到时候又要饿几天了，不如现在多吃点。他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空樽。
土地失笑说，不知道你前世到底是为情而死，还是饿死的。
后羿大声说：小二，再来两樽酒，十斤牛肉。
“来咯！”小二的声音远远传来，洋溢着快乐而热情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