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死么？

蓝忧无泪

   




“我们一起去死吧。”女孩嘴里嚼着泡泡糖，对身边的男孩说。
男孩转过头，没有回答她，只是看着身边的女孩，目光游移不定。
“怎么，你不敢？”
男孩像是被刺到，脸涨得通红“怎么不敢，反正就算我死了，那个酒鬼老爸肯定也不会在意我的，只是，只是...”男孩没有说下去，他低下头，没有再说话。
“只是什么？切，不敢就是不敢，胆小鬼”女孩说着，嘴巴吹出一个泡泡，又把泡泡收回嘴里。

男孩的脸依然涨得通红，他想对女孩说什么，却还是没有说出来。
女孩把腿从栏杆上收回来，整个人站在天台边缘，脚边是不及膝盖的栏杆，边缘外是马路，他们在楼顶，楼层是十二楼。如果女孩掉下去，绝无生还的可能。男孩被吓到了，他也从栏杆上下来，在女孩站在天台边缘的时候，牵着女孩的手。男孩的手心微微出汗，他以前也牵过女孩的手，但是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牵过她，如果女孩失足，那么他的手就是拯救女孩的唯一希望。男孩想着，他下意识地把女孩的手捏的更紧，也站得离女孩更近，他害怕失去她。楼顶的风有点大，女孩的头发和衣裙在风里面飞舞，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。男孩看的痴了，她总是那么美，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就为她着迷，男孩觉得自己爱他。虽然十七岁的少年心里并不懂得爱是什么，什么是爱。男孩也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，每一次的相遇，男孩都小心翼翼，他怕破坏什么，怕见不到她。直到有一天，女孩突然对他说，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？？男孩觉得，这就是幸福。
  
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会不会伤心？”女孩突然问他。
男孩脸色煞白，仿佛吃东西被噎住，我，我。。
“噗嗤”女孩笑了，她转过身，面对着男孩，然后张开双臂。男孩很轻易就抱住她，女孩的身体很轻，瘦小的驱干上满是紫青的伤痕，那是他爸妈在吵架之后，在她身上留下的——她成了他父母的出气包。男孩拂过那些裸露在外的伤痕，想象着她曾经受到的遭遇，心里针扎一般地疼，眼泪开始在他眼眶里打转。
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，笑了“别哭了，傻瓜”说着，女孩从男孩怀里挣脱出来，“带你去一个地方”女孩从天台下去，男孩也跟着她从天台上下去，他们走了很久，远离了城市，远离了喧嚣。夜，更深了.....
  
女孩停了下来，那是一条河，他们站在河边的一个简易平台上，河边满是闪烁的萤火虫。女孩抬手，一只萤火虫落在她手心里，
“你知道吗，能够发亮的萤火虫只能存活两周，”
“这个生物课上有讲过，怎么？”男孩看着女孩的背影，不知道女孩问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你愿意，和我一起死吗？就在这里”女孩又问。
“我，我”男孩犹豫了。
“呵，算了，谢谢你”
“不，我愿意”男孩说，他走上平台，和她并肩站着，牵着她的手，迎着月光，面前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，微微的风吹起淡淡的涟漪，无数的萤火虫围绕着在他们身边。女孩听到男孩的话，握紧拳头，捏死了刚刚停留在她手心里的萤火虫，也握紧了牵着男孩的手，他们开始往河里走去，像是行走在红地毯上.....

他们走进了河里，水开始没过脚踝，没过膝盖，没过胸口。在水没过头顶时候，女孩的嘴唇印上男孩的嘴唇，他们亲吻，然后慢慢下沉，渐渐地，头顶的月光远了，男孩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，他抱着女孩，想起过去的种种，在他年幼的时候就死去的妈妈，酗酒的父亲，还有很多他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。。。
他后悔了，他不想死。。男孩挣扎起来，他想推开女孩，但女孩抱的很紧，他用尽力气，几乎掰断女孩的手臂，终于从她的手上挣脱出来，女孩一直盯着男孩，眼神复杂，直到他和她分开。水里光线模糊，男孩看不清女孩的表情，只看到女孩的眼睛微微发亮，像是在问他:为什么？男孩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只知道，他想活着...

男孩回忆起学校里教的溺水自救法，胡乱踩着水浮上了水面。
女孩依然在下沉，白色的连衣裙渐渐隐没在深沉的河水里，她的眼睛依旧盯着他，她想看清楚他，最后她彻底沉没在水底，没有浮上来。
男孩挣扎着游向岸边，爬上木质的平台。岸边的萤火虫已经不见了，河面归于平静，微微的风吹起淡淡的涟漪，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，只有男孩知道，从此他的心里，多了一座坟。他跪在河边，小声地啜泣，然后嚎啕大哭，嘴里说着: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，不，或许听得到，呵呵，谁知道呢？他后悔了，后悔答应女孩，也后悔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，有好几次他都想重新走回河里，去完成自己答应的事，但他终究没有去，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胆小鬼“胆小鬼”女孩说……
或许是哭累了，男孩站起来，离开河岸往大路上走，他没有跑，也没有穿鞋子，只是慢慢地走，像来的时候一样，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滴答地淌着水，顺着脚踝在地上留下水印。走了一会儿，先是打雷，尔后下起雨来，他没有找地方躲雨，依旧在雨中走着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，前面出现一片灯光，那是他的家，他的酒鬼爸爸还在等着他，男孩推开门，进了屋，没有理会坐在椅子上烂醉如泥的男人，而是径直进了房间，倒在床上。爸爸听到开门关门的响动，抄起桌上的皮鞭进了房间“小兔崽子，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，是不是又……”他没有说完便发现了男孩的异样，男孩脸色惨白，身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，整个人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浮尸，只有嘴里发出的呓语还能证明他是个活人，爸爸慌了，他抱起男孩“你怎么了，你不要吓爸爸”……

男孩因为高烧昏迷了一个星期，当他醒来的时候，他的爸爸正守着他，看到他醒来，抱着他哭，然后说:对不起，爸爸再也不打你了，再也不喝酒了，你别再做傻事了，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觉得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....女孩死去后三天，她的父母才去报了警，过了一个星期女孩的尸体才在下游被找到，那场大雨冲刷掉了一切痕迹，只有男孩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因为他跟女孩的关系，学校里的同学开始对他指指点点，过了一个学期，男孩转了学，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，改了名字。他努力地学习，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，大二的时候就出国留学，毕业回来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，并且有了一个未婚妻。他总是梦见她，她躺在冰冷阴暗的河水里，手臂伸长，拥抱他，他躲开，想浮上水面，但是不管他怎么游，她的手始终在他身后，最后她被拖向冰冷的河水里。他醒来，脸色惨白，一身冷汗，像是从河里捞出来的浮尸。男孩很努力的学习和工作，他想让这些来填补自己，但是只要停下来，他就会想起她，然后无休止地做噩梦。他无法忘记她，很快，男孩就要结婚了，而这个时候，离女孩的死已经过去七年时间。男孩决定去看她…………


男孩开车来到女孩的家，她的家和以前没什么变化，只是更加陈旧了，他敲门，开门的是一个老女人，面色不善，那是她的妈妈，男孩来过她家，见过她一次，很显然，她已经不记得他。他说明来意，女孩的妈妈不耐烦地冲楼上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，“小云，小云”那是女孩的妹妹，男孩曾经听女孩说起过，但是印象并不深，“这孩子不知道死哪去了，家里有客人也不知道招呼”“算了，直接带我去见她吧”男孩说着，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，给了她，女人褶皱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，像极了那些老妈子。。
男孩来到女孩的坟墓，坟墓在河边，或许是巧合，那个地方离他们约定去死的地方并不远，女人开始在坟前哭，呼天抢地地喊“我的女儿啊，你死的好惨”，男孩皱着眉头，又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给她，女人千恩万谢，让他们两个好好叙旧便起身离开了。这里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。男孩把带来的贡品摆在坟前，说是坟，其实就是一个小土丘，连墓碑都没有，他点上蜡烛和香，燃起纸钱，坐在坟前。“好久不见，你还好吗？”他说，“我现在有了新的生活，有了工作，我就要结婚了，她爱我，我也爱她”男尽孩哭了起来，对着坟墓里的女孩说起以前的事情，然后低声地啜泣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”最后，香燃尽了，蜡烛熄了，纸钱也烧完了，男孩起身，拿出一瓶酒，倒了一杯一饮而尽，又倒了一杯对着坟墓说，“放过我吧”他把那一杯酒倒在坟头，没有等她回答就转身离去。。。。


男孩的婚礼很隆重，亲朋好友都赶来庆祝，他的妻子戴上钻戒的那一刻，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，他觉得他能够忘掉女孩了。但是，事实上，女孩并没有放过他，男孩依然经常梦见她，在梦里，她伸长了手，眼睛闪烁着光，然后抱着他，一起去死。他醒来，又是一身冷汗，妻子问他怎么了，他说只是做了个梦，男孩不想把那件事情告诉他的妻子，他害怕她会离开自己。他下了床，进了卫生间，打开灯，拧开水龙头，镜子里的他，眼睛红肿，自从结婚以后，梦见她的次数更加频繁，做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，每次醒来他都不敢再睡去，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。他用冷水洗脸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，然后抬起头，镜子里多了一个人。。
不，或许不是人，那是女孩的脸，惨白而又浮肿，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，那张脸没有说话，只是睁着眼睛盯着男孩，像是在说“为什么？”他回过头，身后空无一物，没有人站在那里，至于除了人以外的什么，呵呵，谁知道呢。男孩又洗了把脸，然后抬起头，镜子里的脸终于消失了。他松了口气，然后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，双手蒙着脸，一边哭一边说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”。


男孩请了一个和尚过来，想超度女孩的鬼魂，和尚来到他家，还没进门就双手合十，说了一声，善哉善哉，就走了，他又去请了一个道士，想捉住她的鬼魂，道士去他家转了一圈，说了一句，自作孽，便拂袖而去。
他再一次去了女孩的坟头，一边哭着一边说，“求求你，放过我吧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，只求你放过我”说完他就开始在她坟前磕头，一直到额头磕破流出血来。那天，男孩又做了个梦，梦见她对他说“你还敢来看我，你还敢来看我”她伸出手来想要拥抱他，突然，画面又变成那年的天台，女孩站在天台边缘，双手张开，倒在男孩的怀里，她说“你愿意陪我，一起去死吗？”然后，他们一起坠入冰冷的河水里。
男孩醒了，还是一身冷汗，又是一场梦，男孩伸手擦去额头的汗珠，这时，他发现手心多了一个字，鲜红的字，像是用血写成的，那个字是“恨”，男孩疯了一样，他下床去卫生间，拧开水龙头，想把那个字洗掉，肥皂，沐浴露，洗洁精，洁厕液，那个字还是在他手心里。男孩知道，那是她的亡灵在作祟，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，他冲进厨房，拿起一把削水果的刀，开始割手心里那一层皮，刀很锋利，鲜血很快染红了地板，那一层带字的皮被割掉了，可是，男孩发现自己拿刀的那一只手，手心里同样有个字“恨”他又用之前割过的手拿刀，开始扎另外一只手，一边扎一边说，“走开，走开”他的妻子被他的声音惊醒，看到满地的鲜血，把他送进了医院。
男孩整天精神恍惚，经常说自己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在他面前，想拥抱他，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是谁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过了一段时间，男孩的手恢复了，虽然还绑着绷带，但是不影响生活，他回到了家里。他依然经常梦见她，甚至能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。这天，他又梦见她，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头发里沾满了水草，脸颊浮肿，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，她就站在他床边，对他说“你愿意，陪我，一起去死吗？”他醒来，窗外的月光照进房间，地上有一滩水迹……

还是那条河，男孩坐在女孩的坟前，一杯一杯地喝酒，“别再恨我了，我这就下来陪你，等我一会...”男孩笑着，然后起身，喝掉杯中的酒，把杯子丢掉，开始往河里走去，水渐渐没过脚踝，没过膝盖，没过胸口，最后，没过头顶，这一次，他没有再浮上来...
河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响动，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，那是一名女子，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赤着脚行走在黑夜里，像是一个鬼魂。她走到坟前，脱下头上的假发丢到一边，月光下她的轮廓像极了某个人，她蹲下来，在坟前挖了一个小坑，把无名指上的钻戒取下来，放进坑里，填好土，然后起身，捡起男孩剩下的酒和酒杯，先是倒了一杯，一饮而尽，又倒了一杯，泼在女孩的坟前。
水面很快恢复了平静，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，只有轻轻的风吹起淡淡的涟漪。月光，依旧皎洁…………

蓝忧无泪

爱，可以是浪漫而轰烈的，但，绝不能是胡乱的....

南嫣北雨

還好從沒胡思亂想……

蓝忧无泪

南嫣北雨 发表于 2013-5-4 18:52
還好從沒胡思亂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