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以食为天系列之麻雀

子在川上曰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文/深圳，子在川上曰

    老家的麻雀最常见的有三种：家麻雀、山麻雀和树麻雀。体长三到五寸，浅褐色，脖子处有一圈白色的花纹。脸部各有一黑色大斑，背部有黑色的条纹，尾部开叉。家雀常年生活在屋檐下，在屋前屋后飞来飞去。山雀和树雀一般生活中树林里，竹林里，或者灌木丛中。它们大都不怕人，我们行走在山间小路，或者田间地头，经常会看到一群群麻雀，在我们前面不远处，叽叽喳喳地觅食。等我们走近了，才受惊飞起，滑翔一段距离，落在我们前面或者后面三五米远的地方，双腿并立，叽叽喳喳，一蹦一蹦地觅食。

    麻雀一般以虫子、草籽、野果以及我们种植的粮食作物为食物。听寨子里的老人们说，在他们小时候，是不允许捕捉麻雀的。因为传说麻雀是山神的女儿，捕捉了会给村子带来灾难的。还说如果未成年的小孩捕捉了麻雀，脸上会长出很难看的雀斑。所以，在粮食作物快要成熟的时候，田间地头，总是一夜之间竖起了很多木偶人或稻草人，带着斗笠或者草帽，长袖飘飘，随风而动，吓得麻雀们不敢靠近。这种稻草人和木偶人我小时候还见过，也亲手做过，只是没有他们做得那么精致，逼真，吓不到胆大的麻雀罢了。现在想起来，这也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民间艺术，只是可惜，已经彻底失传了。

    大约是1958年，毛大爷他老人家把麻雀给彻底打倒了，成为了反革命分子，把它和苍蝇、蚊子和老鼠一起列为了四害。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，所有人都要听毛主席的话，跟党走，否则就是反革命。所以，当麻雀沦落成为四害之一后，就注定了它悲惨的命运。人民公社领导规定：寨子里的每家每户，每天都要上缴多少只麻雀，多少个老鼠。每家每户上缴的数字的多少，直接关系着年底他们家的粮食分配，和年底革命积极分子的评选。所以，一旦空闲下来，男人们都拿着猎枪，小孩们拿着弹弓，上山捕猎麻雀去了。其实，对于麻雀来说，这还不算最悲惨的事情，最悲惨的是公社领导每年组织的那几次大型的围猎行动。几万人站在大山中，同时敲锣打鼓，吓得麻雀们不停地飞着，不敢停下来，最终精疲力竭而死。经过几次这样的大规模围猎之后，除了极少数麻雀成了漏网之鱼，绝大部分麻雀都被消灭了。

    但是，报应很快就来了。老人们说，首先是席卷全国的蝗虫大灾，漫天的蝗虫，一群群，扑向了我们的田地，啃食着。那一年，粮食基本上绝收，村民们只得以捕捉到的蝗虫为食。然后就是毛毛虫大灾，铺天盖地的毛毛虫，蠕动着，爬向我们的山林、竹林和山地。毛毛虫经过的地方，树叶和花草全部被啃食掉了，只留下一些树木光秃秃的枝干。然后，大片大片地枯萎，死掉。这次大面积的自然灾害，延续了三年。这也就是历史上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。据现在解密的资料显示，三年自然灾害，全国饿死了至少三千万人。也许是一些科学家们的劝阻，也许是毛大爷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。在这之后多次开展的除四害运动，就用臭虫代替了麻雀。只是没有对麻雀平反昭雪，村民们对麻雀也就不再敬畏了。由于麻雀肉质细嫩鲜美，附近村民们农闲的时候，经常会上山捕猎麻雀。小时候，我们就曾经掏过麻雀蛋，用弹弓打过麻雀，把打死了的麻雀提回家给父母加工后改善生活。

    现在想起来，把麻雀列为四害也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和原因。当时，国（民）党刚刚兵败，退到台湾。我国政府还没被承认，被全世界封锁。除了苏联和朝鲜等几个国家外，几乎没有人同我国建交。政府为了打破这个壁垒，就用粮食拉拢比我们更穷的非洲国家，通过把自己国民节衣缩食节省出来的粮食无偿捐助给那些贫困国家，换来那些国家在政治上的支持。当然，我们成功了，我们被非洲国家联名拉进了联合国，并成为了联合国常任理事国。但是，代价却是巨大的。我们自己的粮食本来就被不够吃，支援非洲国家之后，就更加不够了。老人们说，在那个年代里，生产队收割了粮食之后，首先是妇女和老人们去地里拾捡掉遗落在地里的粮食。之后，学校里放农忙假的孩子，也要去地里再搜索一遍，真正地做到颗粒归仓。但是，即使这样，粮食仍然是不够吃，于是，我们就把仇视的目光对准了有时会跟我们抢食的麻雀。最后，我们消灭了麻雀，也破坏了自然生态链中的最主要的一链。


    尽管麻雀在一段时间内，被消灭殆尽了。但是，麻雀和人类一样，繁殖力还是很惊人的。我曾经在一份资料里看到，麻雀对自己的子女的爱护和教育，尽心尽力，甚至超过了人类。有些人类还会遗弃自己的子女，但是麻雀不会。每一对麻雀都养育自己的子女到能够独立生活为止。所以小麻雀的成活率很高，繁殖起来很快。在我出生的那几年里，麻雀还不是很多。后来，随着我们的长大，麻雀就一年比一年多了。再后来，屋前屋后，竹林里，山林里，每次一拍巴掌，或者一喊山歌，总会有一群群麻雀扑棱棱飞起。而我们行走在田间地头，山间小路上，前后左右，总少不了叽叽喳喳，觅食的麻雀。它们经常被我们带来的猎狗追赶，飞起，盘旋，然后又落在不远处，一蹦一蹦，不慌不忙地觅食。

    只是这几年回老家，感觉麻雀一年比一年少了。以前家里的晒场上晒粮食，必须要有一个老人或者小孩，拿着响竿，不停地驱赶着成群结队的麻雀。（备注：响竿，用一节大约一米五左右的竹竿，一边破开成四至六片。驱赶鸡鸭和鸟类的时候，手持竹竿没有破开的那头，用破开的那头使劲敲打地面，竹竿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。鸟类和鸡鸭就会受惊离开。）去年下半年，我回老家，看到老家人晒粮食，晒场上竟然不见一只麻雀。想想也是，我们的菜园、果园和田地，如今全部都使用了农药化肥。我们人类的体型相对于麻雀来说，简直是庞然大物。但是，由于毒素的积累，现在每天被医院新检测出的癌症患者，都已经达到了6300多例，何况这小小的麻雀？如果它们自身不能产生抗体，适应这些有毒的食物，迟早会被灭绝。

    今年三月，老家几百万亩山林又遭到了铺天盖地的毛毛虫毁灭性的攻击，一眼望不到边，密密麻麻蠕动的，小到一厘米，大到两到三寸长的毛毛虫，所过之处，树叶全部吃光，寸草不留。我记得电视台和新闻媒体都有播报，后来，县政府组织飞机喷洒农药，才把灾情控制住。只是我想，因为喷洒的农药毒死了的毛毛虫，又有多少麻雀或者其他鸟类去捕食，又有多少麻雀或者鸟类因此而丧生？一报还一报呀！我们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，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，最终都会报应到我们自己身上。我们和我们的家园，迟早会毁灭在我们自己手中，或早或迟，只是时间问题。真的！